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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 決戰之夜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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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禁之巔。

葉孤城舉起了他的劍,西門吹雪亦揚起了手中的長劍。

月光森冷,葉孤城的面容愈發顯得蒼白,頸間青筋微顯,額發微濕——舉劍這個動作似乎牽扯到了他的傷勢,痛意席卷全身,以致顯露於形。

西門吹雪面無表情,恍若不覺。

太子寢宮中,葉孤城拔出了他的劍,凜冽的劍光在空中一閃而過,卻不止一道劍光。

他拔劍之時,殿門忽開,夜風灌進屋中,帳幔飄蕩。

方應看踏著月光,手握血河劍,於殿中現身。

血河劍名字好聽,卻並不是一把好看的劍,劍脊彎曲,劍尖歪斜,與常人所知曉的劍相比,略顯怪異;唯一算得上出色的是劍身之上猶如人體血脈般湧動的血光。

劍雖不好看,卻滿是煞氣。

方應看的影子映在地上,他披著月光織就的白紗,微微笑著,仍舊是那副誠摯又稚嫩的天真模樣。

張近侍對方應看的出現感到十分驚愕,驚愕之後,便是恐慌。

方應看本不該出現在此處。

今夜官家將太子殿下周身的事宜全權交給張近侍處理,而後者從未收到方應看也是守衛之一的消息。

南王世子也變了臉色。

殿中的安神香因風而散,氣味愈發濃烈,鋪天蓋地,無處不在。

方應看將面前的場景盡收入眼,掠過青著臉的南王世子,停留在手持長劍的葉孤城身上。

空氣一時為之靜謐,沒有人開口。

直到張近侍因寢宮中彌漫的殺氣而腿軟跌倒在地,發出重聲,這才打破了這片寂靜。

南王世子盯著方應看,出聲道:“葉城主——”

他看向葉孤城,驚覺對方手中劍已不知何時對準了自己。

“世子,束手就擒罷。”

南王世子不可置信道:“葉孤城!你可知你這舉動意味著什麽?你白雲城——”

他大聲質問,帶著虛張聲勢的怒意,在場之人皆默默地盯著他,然而一聲輕問打斷了沈凝的氛圍。

“你們在做什麽?”

這聲輕問猶如石落深潭,但說話的聲音卻輕飄飄的,像三月的春風,攜著細雨,飄在人心頭。

本該沈睡不醒的太子殿下不知何時坐起,撐著微曲的右膝,姿態慵懶,見了這番場景卻面無表情,令人難以窺探其所思所想。

無人回答他。

寢殿中的安神香依然清晰可聞,但對在場之人似乎並未起任何作用……甚至連最該因安神香沈睡的太子殿下,也恢覆了清醒。

張近侍親手點燃安神香,而安神香來自南王,葉孤城親眼看著南王將安神香遞給暗衛,他二人的震驚不相上下。

太子殿下沒等到回應,困惑地歪了歪頭,又道:“你們,很吵。”

方應看回過神來,他原先見到南王世子還在心中感嘆一番確實與太子神似,但在見到南王世子驚慌失色的模樣後,他便否認了自己的想法。

像則像已,卻只是表象。

如今太子殿下面無表情,一副未睡醒的模樣,可語氣和話語都是旁人學不來的。

——與南王世子毫無相似之處。

方應看心中思緒萬千,面上卻微笑道:

“還請殿下稍等片刻。”

紫禁之巔上氣氛凝重。

決戰的前奏已然奏響,“葉孤城”開口說話的聲音卻顯得中氣不足,說了兩句,額上虛汗更多,腰間的白衣更是隱隱透露出血跡。

趙佶饒有興致地看著,他非江湖人,更不是名劍客,不懂也懶得懂劍客們的原則,此時只為看個熱鬧。

趙桓目光一直盯著“葉孤城”腰間的血跡,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有人在看白衣劍客,也有人在看絳衣劍客。

西門吹雪雖然看似視而不見,顯得無情又冷漠,但實則將一切看在眼裏。

葉孤城是他認可的對手,西門吹雪想要一場完美的決戰,因而他在註意到葉孤城腰間的血跡後,便做出了決定。

待葉孤城傷好之後,再戰。

他說出這番話後,葉孤城面色更顯灰白,咳嗽幾聲,卻只能望著西門吹雪的身影自屋脊掠遠,落入陰影之中。

陸小鳳眺著西門吹雪消失的那片陰影,聽得王憐花古怪道:“決戰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,落幕竟如此簡單……這一堆人,也不知是來做什麽的。”

白玉堂:“葉孤城受傷如此之重,西門吹雪不會允許在這種情境下決戰。”

確實如此。

陸小鳳心中松了口氣,他不想看朋友們決戰,無力阻止,即便只是晚一些,也足夠讓他感到輕松。

葉孤城仍在輕輕地咳嗽著,面色已可與蘇夢枕相媲美。

他腰間的血跡似乎更多了。

趙佶對諸葛正我低語幾句,後者上前道:“葉城主傷勢嚴重,不如在殿中歇息一晚,讓太醫為你診治。”

諸葛正我名滿天下,積威甚重,他一開口,場上的氛圍為之一變,葉孤城止住咳嗽,沈默片刻,頷首道:“有勞。”

這場決戰還未開始便已結束,眾人們有序離場——按理說大半夜來到皇宮觀戰卻沒觀成,反倒白白浪費幾個時辰幹等,是該生氣的——但在這種環境下卻不會有人生氣,畢竟連官家都耐心地等了。

王憐花三人落在最後,他們在等趙決明。

絳衣少年遲遲未動,同趙佶說了幾句話,轉過身來便向三人擺手,讓他們先走。

王憐花懂了:“官家似乎要留下他。”

陸小鳳微楞,白玉堂卻很快想到了什麽,頓了頓,道:“既然他要留下,我們離開罷。”

王憐花十分敏銳:“你知道官家為何要留下他麽?”

白玉堂轉身就走,王憐花跟在他身後追問,陸小鳳朝趙決明擺擺手,也跟著兩人離開了。

他們出了太和殿,王憐花仍在問,白玉堂終於不勝其煩,簡短道:“趙桓……太子殿下與趙決明年齡相仿,官家許是希望太子殿下見見他。”

太子殿下久病未愈的事自年後便在民間傳開,然而他位於深宮,與江湖事扯不上絲毫關系,王憐花和陸小鳳從未在意。

王憐花:“你平日與太子相處時,也是直呼其名麽?”

白玉堂:“是又如何?”

王憐花意味不明道:“看來太子是位十分親和之人。”

白玉堂沒有否認。

與趙桓相處,有時會叫人忘了他的身份。

趙佶與趙桓並肩而行,身後站著諸葛正我和葉孤城,一行人正往離太和殿最近的揚子宮走去。

這個時辰趙佶本該歇下,但如今決戰中止,趙佶卻仍舊沒有回去歇息的樣子,甚至擺出一副要去陪葉孤城療傷的模樣。

這讓“葉孤城”心裏有些困惑。

讓趙決明同行已有些不合理,如今趙佶卻還要陪同他去治傷……

當“葉孤城”意識到不對勁時,他已經被人層層包圍,插翅難飛。

無情推著輪椅從陰影中走出,先是向官家和諸葛正我行禮,緊接著看向“葉孤城”。

“還請閣下束手就擒。”

他不喊葉城主,而是喊“閣下”。

“葉孤城”面皮微抽,想在最後再拼一回,揮劍便劈,趙佶大驚,往後蹦了兩步,趙桓提劍迎上——

兩道寒光閃過,碰撞聲震耳發聵,長劍落地,假扮成葉孤城的男人目光森冷地盯著趙桓。

被盯著的絳衣少年慢吞吞地將秋霜劍插回劍鞘,和他對視:“不要這般看我,你不如葉城主,當然贏不過我。”

男人不說話。

趙桓又評價道:“但你也是位人才。”

至於是哪方面的人才,趙桓並沒有說出口。

趙佶揮揮手,男人被點住穴道,隨後被神侯府的捕快押走;冷血遠遠地望了官家身側的趙決明一眼,與鐵手一起與捕快們離開。

而無情和諸葛正我留了下來。

趙佶斟酌著,努力說出符合當前場景與身份的話,對趙桓道:“決明少俠……你可要留下來看看?”

諸葛正我一頓,為趙佶的決定而感到些許的驚訝。

趙決明問:“……我留下來不妨事麽?”

趙佶看向諸葛正我,目露征詢之意,後者略作思考,頷首道:“茲事體大,還請少俠對之後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能保密。”

趙決明點頭:“我明白。我只想知道葉城主到底為何會是一個贗品,真正的葉城主又在何處——即使出宮,也不會向任何人提起此事。”

他這承諾十分懇切,諸葛正我和無情明白趙決明是個明事理守諾言的人,心中微微放松;趙佶卻微微一楞,忍不住補充道:“若是雲槐姑娘問起,少俠也莫要對他說。”

趙決明為這沒頭沒腦的補充一呆,遲疑地點頭。

“無論是何人,我都不會透露的。”

幾人達成共識,趙佶便帶著趙桓立刻愉快地向禦書房走去。

無情和諸葛正我對視一眼,默默地跟了上去。

禦書房。

方應看和葉孤城並立一側,而南王世子、張近侍與贗品城主同立一側,兩個面色鐵青,一個驚慌失色。

贗品已揭下□□,露出來的臉平凡不已,卻是所有人都未見過的。

而太子殿下,則立在書桌邊盯著空地發呆。

南王世子面容與他如此相似,太子殿下卻未做出任何反應,換上衣裳與方應看等人一同往禦書房來時亦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樣。

他仿佛沒睡醒,在禦書房等待紫禁之巔上事畢時一直是一副垂著眼走神的模樣。

冷血踏入禦書房時乍見太子殿下,著實驚了一驚,但後者朝他笑了笑,便又開始發呆。

趙佶進屋,看見太子卻無絲毫驚訝,反倒輕聲責怪他為何不坐下,言語之間盡顯慈父之心。

冷血守在門外,趙桓朝他頷首,與他擦肩而過,跨過門檻,在門邊站定。

大部分人都對趙決明的出場感到意外。

趙佶適時開口,朝太子殿下親切道:“那位少俠便是趙決明,阿桓說仰慕他已久,朕便請他過來了。”

太子殿下看著門邊的絳衣少年,眼睛微亮,對後者一笑:“久仰大名。”

絳衣少年慢了半拍,楞楞地點頭回應。

他覺得有哪裏不對勁。

傀儡太子的視線如影隨形,從趙佶開口之後,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,傀儡便會時不時地盯著趙桓瞧。

系統說:【雛鳥情節外加對主人的信賴……你是它睜眼後看到的第一個人,它的行為模式和思考邏輯又是按照你的模板建立。一個詞,喜歡你。】

趙桓同傀儡面對面相處頂多有一個時辰,當初安排好一切後他便溜出了宮,倒真不知道傀儡還有這個問題。

不過無傷大雅。

趙桓心大地想。

這樣“趙決明”與太子殿下交好似乎也能顯得更加順理成章了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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